師澤雙目盯著她, 眸光銳利，鋒利如刀。要捅到她的心窩子裏，剖開皮骨, 好好看一看跳動的心臟到底是什麽樣子的。

那股銳利幾乎已經生成了實體, 落在身上的時候，生疼的很。明枝對此卻毫無所感, 她就算感受的到他的憤怒，以及滔天的怒火。但她卻半點顧及的意思都沒有。

師澤難受時他自己難受, 只要不是她難受那就成了。

“滾。”師澤眼底下泛起一股猩紅。

明枝聽到這話語裏蘊含的怒意, 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, 她沒有半點惶恐又或者局促不安, 她以前還會因為師澤的情緒變動而有所變化，可是她現在的心卻沒有半點動靜。似乎師澤的悲歡喜怒, 只是他自己的事，和她沒有什麽關系。

她笑了笑，不但沒滾, 反而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，指尖順著他的下巴和脖頸來回逡巡。指尖微涼, 力量也掌控的恰到好處, 指尖在肌膚上輕輕劃過, 輕微卻又不讓人輕易忽視, 那劃過的觸感, 帶起一陣輕微的戰栗, 指尖下的肌膚泛起一陣細小的疙瘩。

“別碰我！”師澤掙紮著伸手把她從自己身上推開。

他雙眼猩紅, 滿臉嫌惡，就連聲量也提高了不少。他現在的力道對她而言，連撓癢癢都不夠。

“你讓我惡心, 走開！”

師澤是真的動了怒氣，他抓住她的手腕，一把推搡在她的肩膀上。只是那個力道根本拿她無可奈何。

明枝卻沒有繼續為難他，她順著他的力道退開。

“算了，你若是不想留在我這，可以回之前的秘境裏去。”明枝收斂了點方才戲謔的樣子，“你一向心高氣傲，不見得會喜歡和那些妖魔鬼怪在一起，同樣的，也不喜歡吵吵鬧鬧的地方。”

她給他又一次止了痛，“我送你過去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師澤起身，“不勞煩魔尊。”

他大步向外離開。

明枝看著師澤離開，原本無喜無悲的心底起了一股異樣的酸脹。整顆心酸酸脹脹的，談不上難受，但也絕對不舒服。

“你若是想要做大事，那麽我奉勸你一句，趕緊把他除掉。”貫仲開口。

“皮又癢了？”明枝笑問。

挨了這麽多次天雷地火，如果不是在識海裏沒有□□，要不然貫仲這個時候都已經被她降下來的天雷活生生給烤熟。

貫仲下意識一瑟縮，緊了渾身上下的皮來迎接即將打到自己頭上的天雷，不過出乎意外，這次雷沒打到他的頭上，倒是讓他頗有些不習慣。

“我只是提醒你一句，我總覺得他沒安什麽好心。你說當年是我自作自受，那便是我自作自受。但你也不要以為你照著我當年做過的事做一遍，他會對你有任何的手下留情。一旦從內將你布置摸清楚，你該不會覺得，他還會對你有什麽手下留情，今日你給他的一切，照著他那睚眥必報的性子，到時候十倍奉還，也不是沒有可能。”

明枝聽著，她心頭的酸脹到現在還沒有消去，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還越來越濃厚了，她這段時間來，已經少有什麽情緒了，似乎不管發生任何事，都和她沒有什麽關系。現在這股酸澀倒是難得。

似乎這點情緒還告訴她，曾經的她還是個人。

“十倍奉還？”明枝突然笑起來，“把剛才那樣十倍奉還？”

貫仲一下語塞，突然想起剛才明枝上上下下把師澤給調戲的夠嗆，照著這個十倍奉還，恐怕這女人簡直求之不得。

“你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，別走我的老路。你是妖魔，不要妄想這些正道會對你手下留情。”說著，貫仲的聲音又比剛才陰冷了許多，“你那個師尊，在看到你的時候，不也是沒有打算放過你麽？甚至連認你都沒有。”

明枝不為所動。

貫仲見自己的話根本就不能引起她的半點情緒，他所有的話，到了她這裏，就和跳梁小醜一樣，毫無作用。

“你到底想要做什麽？”

明枝挑了挑眉，她下刻一道雷打下，這道雷裹挾著驚天之勢，直接轟在了他的頭上。那股強勢的力道，差點沒有讓貫仲當場被劈做兩半。

她讓人把蒼蘭叫來，蒼蘭在她跟前，如今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小可憐，比起當年裝作凡人的時候還要不如。

明枝要她開了寶庫，進去好好的觀賞了一下歷任魔尊的收藏。

裏頭的好東西卻是不少，有許多甚至是很多修士做夢都不會見到的。

她抽過一道修煉的卷軸，上面全是一些如何修煉的辦法，妖魔橫行無忌，正道裏還要臉，妖魔臉都不要，修行的辦法百無禁忌，什麽都有。她也是在裏頭挑挑揀揀。

她看著手裏的卷軸，她想要做什麽？

一開始的時候，只是覺得氣憤。她明明什麽壞事都沒有做過，可是為什麽別人想要害她各種心安理得，順心應手。而她就算是想要報覆，都只能忍氣吞聲，瞻前顧後。弄得有錯的那個人是她似的。

既然如此，那麽她就翻了天。

成魔等等也不過是順勢而為。

到了此刻，她已經無所謂當初她的目的是什麽了，隨心所欲，任性而為，其實也很不錯。

對對錯錯這些東西，管她什麽事。

師澤在秘境裏修養，明枝自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出現，秘境裏的風景很好，除了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什麽活氣之外，算的上市風景宜人。

沒了靈力的維持，他和凡人一樣，都要一日三餐。這變化讓他頗為不適，不過每日裏都有魔女把準備好的飯菜送到房門門口。

這些妖魔似乎很了解他的習慣，也不和他碰面，只是將飲食以及藥物送到那裏，就離開了。

飯食準備的很精致，就連送來的水也是上好的靈露，一如他當初在紫雲臺的時候所用的一切。

他只是喝了靈露，對於飯食並沒有用多少。他辟谷多年，對於這些飯食也沒有太多的品嘗興趣。唯一有的那幾次，也是因為她喜歡。

喝了靈露，他坐在亭臺上憑欄看著湛藍的天空，突然他聽到了一陣鳥拍打翅膀的聲響。秘境裏絕大多數時候，除了他之外，沒有其他人。這地方如同於是隔絕，除卻他之外，天地之間就再沒有人存在。

他聽到那聲拍打翅膀的聲響，回頭看過去，就見著一只羽毛灰撲撲的鳥站在枝頭上。

那不是什麽品種昂貴的，就是一只麻雀。而且身上沒有什麽半點天魔山的氣息，倒是站著點兒灰塵雨露。像是外面飛進來的。

師澤臉上閃過一絲驚訝，他站起來，眼眸動了兩下。

他直接掉頭往外走去，明枝沒有禁錮住他的行動，他想去哪裏，她也不攔著他。這姿態做的十足，卻又透著一股低調的自傲。

她不怕他到處刺探。也不覺得他能刺探到什麽東西。

“你們尊上呢？”師澤在外尋了一圈，甚至連她之前和人一同飲酒的大殿都去了，都空空如也一無所獲。

師澤見到一個魔女，直接問道。

魔女有些意外，她搖搖頭，表示不知道，“尊上去哪裏，從來不告訴別人。我們也不知道。”

師澤聽後，拂袖離開。他幾百年前圍攻過天魔山，知道天魔山的結界之嚴密，外面的任何活物包括一切法器都無法探查。而魔尊設下的陣眼，更是和他自己親密相連。

如今外面的麻雀能飛進來，還能闖入他所在的秘境。很難不讓他多想。

當初的大陣，是陣眼和魔尊貫仲相連，他不知道她具體設下的法陣訣竅是什麽，但從之前來看，恐怕叫人擔憂。

這裏的布局，已經完全變了，不再是他記憶力的樣子，同樣的找起來也格外的困難。

他過了一會，突覺一陣暈厥，那股暈厥來的迅速而猛烈。師澤身形搖晃了兩下，他一手扶住時身邊的柱子，閉眼稍作休息，但是那股暈厥的感覺不但沒有離開，還伴隨著陣陣無力，直接向他侵襲過來。

師澤還沒來得及說話，直接一頭栽倒。

額頭毫不留情的砸在地上，他想要起來，可是渾身上下的虛弱感霎時將他完全包圍。

等到再醒來的時候，他已經回到了秘境中。

秘境裏的房舍精美，還帶著一股精致的秀美。

睜開眼的時候，頭腦中的暈眩還沒去，依然濃厚的盤旋在頭腦裏。

堅硬暖熱的勺子抵上他的唇。

他下意識開口，清甜的水就餵了進來，那股水很甜，卻又不齁，帶著點兒溫熱爽快的意思，順著舌面一路流到喉嚨裏。

他頭腦眩暈著，就算從昏迷裏清醒過來，也見不得人恢覆了多少，只是下意識的張唇，喝下餵過來的清露。

“好些了嗎？”

熟悉的嗓音在耳邊問。

師澤擡頭，就見著妖冶的臉在自己眼前。明枝坐在床邊，手裏端著個碗，裏頭的清露已經沒剩下多少。

他下意識攥住她的手，此刻他還有些不太清醒。

明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，神情有些古怪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你去哪裏了？”師澤緊緊的攥住她的手，幾乎用盡了自己手上的力氣。手掌指節也因為力道過大，而發白。

師澤吞了下，嘴裏濃郁的甜味還在。

“你到底去哪了！”

明枝面對師澤的質問，有些意外，不過更多的是好笑。

師澤的這個脾氣，哪怕到了現在，也是沒有絲毫變化。

“我就在天魔山，哪裏都沒去。”明枝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一邊，她頗為好笑，不過她還是坐過來順著師澤施加的力道靠近，“你想我了？”

“你知道不知道……”師澤頭腦中的暈眩漸漸褪去，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，他擡頭看明枝，對上明枝那雙含笑的眼，臉上出現迷茫的神情。

“怎麽了？”明枝俯身下來，看著他的眼睛，“剛才你要說什麽？”

師澤臉別過去，“沒什麽。”

明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，到了這個時候，他還是手掌緊緊的握在上面，力道雖然不是一開始的那麽大，可是指節都已經蒼白了。

“哦？”她聲量微微提高，可聽到裏頭充斥的笑意和戲謔，讓人沒來由的臉紅耳赤。

明枝沒有窮追猛打的打算，師澤這麽一說，她也就這麽一聽，“我聽人說，你暈倒在地上，怎麽回事？”

“沒什麽？”

“沒什麽？”明枝把他的話重覆一遍，“我覺得這個和你說的不太一樣，你打算抓我倒什麽時候？”

師澤聞言一看，果然見著自己的手緊緊的抓住她的，一直沒有放開過。他去看明枝，果不其然見著她似笑非笑的眼睛。

他如同被火燙了下，把她的手放開。

“我剛剛看過了，你是不好好用膳，結果導致體虛，又跑跳了那麽久，一時半會身體撐不住就暈過去了。”

“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，不要那麽任性。”明枝將師澤當做個小孩子來哄，她甚是有興致的給他整理了發鬢。他發鬢分明利落，合著那雙凜冽到鋒利的眉眼。

那雙如刀劍似的眉眼，到了此刻，已經帶著些柔軟，卻也因此越發的誘人。

“好好吃東西，凡人不吃東西會死，雖然你不至於到那個地步，但是也沒有必要折騰自己不是？”

師澤看她，頭往一邊偏過去。

“你可知道……”師澤想問她知道不知道外面的麻雀都飛進來了，可是話語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來。

“你覺得你身體有任何異常麽？”

明枝聽了這話，挑了挑眉，“我都能坐在這，好好照顧你，你覺得我能有什麽事？”

她眨了眨眼，“你是不是察覺到什麽了？”

師澤又重新閉上眼，“沒有。”

明枝見狀也不多問，“我剛才說的話，你都聽到了吧？”

師澤雙眼閉上，沒有說話，也沒有搭理他的意思。

“沒關系，你若是忘記了該怎麽吃東西，那麽我就親自來教你。反正聽說老頭子年紀大了，脾氣就會格外怪，和個小孩似的，到時候我就會再教你一次。”

至於教什麽，如何教，那都是看師澤自己怎麽想的了。

師澤這下真的睜開眼了。

“你要做什麽？”

明枝笑笑，還沒說話，外面有魔女稟告，“尊上，護法有事稟報。”

明枝看著師澤，臉上的笑容突然古怪了起來，“就在這說吧。我暫時還不想去別的地方。”

“北陽山的掌門來了，領著仙門其他人想要攻破大陣。”

明枝聽了揚了揚眉，突然嗤笑，“不知量力的東西。”

“你說我要不要給他點教訓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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